空颜|第六卷孤灯夜雨,一相逢红颜白发第一百二十八章人海凡
发布时间: 2022-1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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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三月,风和日丽。李若萱经常推着哥哥去山间散步,可以闻到万物萌动的春的甘甜的气息。

清早有一点薄寒。她在山洞外练剑,李安然在一旁静静地听。每次都能听出她的毛病。同样是指导她,李若萱在哥哥面前却再也不畏惧了,她出了一身汗,用帕子擦着脸,听完哥哥说继续练,虚心学习,很努力。

她每天为哥哥熬药,李安然一般情况下会闭目养神,和她说着话。整整吃了三个多月药了,哥哥的眼睛,还是不见起色。李若萱心里有点急,但是不敢说。李安然在一旁笑,“傻丫头,你急什么,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我现在五脏六腑无一处不虚弱,慢慢调养,哪儿那么就容易好的?”

李若萱甚是奇怪,忍不住道,“哥哥,你,你看不见我,却怎么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李安然道,“人不同情绪,气场会不一样。你在我面前没有极力掩饰,我怎么能不知道。再说,你刚刚叹气了,我还不知道吗?”

李若萱道,“我叹气了?我有叹气吗?”

“你刚才走神,自己叹气都不知道。肯定是整天熬药,我也不见起色,心急了。”

李若萱不言语,继续煮着药。望着天,湛蓝湛蓝的,飘着舒卷的轻盈的云。

她半仰着头,接了一脸阳光。转眼看哥哥,白发如雪,人却是说不出的俊美飘逸。

她笑着,央求道,“哥哥,等你眼睛好了,教我看云识天气的本事好不好!到时候刮风下雨全知道,就像神仙一样。”

李安然笑。说好。

李若萱索性凑过去,梳理哥哥的头发,说道,“哥哥,我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看你一头银丝,反而越看越漂亮,还是很帅耶!”

李安然宠溺地笑道,“你的嘴越来越甜才是真的。晓得用甜言蜜语,哄我高兴了?”

李若萱在后面搂着哥哥的脖子,仰天看云悠然道,“我说真的!哥哥你就是好看,什么样子都好看。以后你别穿白衣服,穿深颜色的衣服,满头白发,微微一笑,不知道会给我领回多少个嫂嫂!”

李若萱最后两个字一出口就后悔了。她不安地闭上嘴,忐忑地看了眼哥哥脸色,搂着哥哥的手自然松开了,人悄悄地撤离,躲到一边继续熬药。

李安然觉察到她的不安,不以为意,微微笑着,恰逢一阵温柔的春风吹过去。

他对李若萱道,“药快好了吧,以后对我,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

李若萱“哦”了一声,心不由就疼了。

李安然道,“我几乎每晚都梦见你嫂嫂。她还是从前的样子,喜欢穿宽松的锦袍,缭乱地绾着发,用根玉簪子。明眸皓齿的,还是那么年轻,窝在我怀里,就在我脖子根下细细的笑。”

李若萱听着,悄悄落泪了。

李安然道,“每次我醒来,总以为不是在做梦。总以为我一伸手就可以摸到她,甚至总以为,她会一声呓语,温热的身子就会贴过来。虽然那样的日子,一去就再也不会来。”

李若萱在一旁,偷偷地抹去泪。

李安然道,“有时候我清醒着,却以为自己在做梦。好像是我们所经历的,都不很真实。从你嫂嫂死的那一刻起,我都觉得不真实。中毒,残疾,躲藏,厮杀。深山野林,凄风冷雨,我总觉得这是我的一种幻觉。隐隐总觉得,咱们的家还在,你嫂嫂和你的小侄儿,都好好的在家里等着我。好像我只是出了个远门,一回家,什么都有,孩子都已经长好大了……”

李若萱在一旁抑制不住,埋头轻声地哭。

李安然道,“若萱,你别哭,过来。”

李若萱凑过去,李安然抚着她的头道,“别哭了。现在哥哥就只剩下你,你在一旁哭,我不心疼吗?”

李若萱抽泣,泪却止不住流下来。原来经常哭闹,现在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伤心。原来经常抱怨,现在才知道那时有多么幸福。哥哥温热的手抚着她的头,她脸上的泪,打湿了哥哥的衣服。

李安然道,“你别哭。等哥哥好了,带你出去。我们把我们失去的都慢慢讨回来。把你嫂嫂的命,讨回来。”

李若萱哽咽着。抽泣。李安然对她一笑,仰天深深吸了一口气,叹气。

把燕儿的命讨回来,燕儿还是活不过来。他这样的身体,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真的去讨命。李安然内心全部的凄凉和遗憾,在于此。

燕儿,你黄泉路上等我等得太久了吧?我未曾因你死,却也不能好好活。假如这世上没有若萱。假如没有若萱,李安然已死。李安然死,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反之,亦然。

转眼到了蓬勃的夏初。李若萱下了次山,增加了补给。她那天非常兴奋地捧回一大窝鸟蛋,给哥哥煮了。眉飞色舞地跟哥哥讲山下的情形。

李安然笑眯眯地兴致盎然地听。他其实一向很好脾气,有耐心。

所以那夜就睡得很晚。因为李若萱回来就不早了,她还一直兴奋,不停地说话。

夏初的气候非常温和。山洞虽说是冬暖夏凉,毕竟很是窄小。李若萱在山洞旁边搭了间草棚,和哥哥搬了出去。那是他们搬出去的第三个晚上。

李安然又做梦了。梦见他伏在案上睡着,燕儿蹑手蹑脚进来,拿毛毛草擦他的鼻子,嘴唇。她凑自己近近的,可以感受她温热的呼吸。

李安然笑,伸手抓她欲把她揽在怀里,不想她像鱼一样哧溜一下溜走了,李安然抬头看,燕儿站在远远的地方,歪着头朝他眨着眼睛。

眨着眼睛,眼睛亮晶晶的,很慧黠,很生动。

李安然揉着眼睛。感觉燕儿还在自己的眼前晃。他不很适应地揉着眼,然后他发现了光。

他发现了光。世界让他一下子很不适应,马上就闭上眼睛。但他很快明白,他的眼睛好了。

他几乎是抑制着强烈的心跳,尝试着缓缓睁开眼睛。

清早的晨曦,满目青翠。

一大片草地,延伸到参差的树林。青葱明绿的杨柳在晨风中婀娜地摇曳,两只俏丽的黄鹂在枝头鸣叫跳跃,一展翅,飞到远远的那棵树上。

草地上开着花,娇红嫩黄,明艳多姿。

朝霞突然升起,天地被晕染成玫瑰红的颜色,草尖上的露珠,晶莹地折射着五彩的光辉。

李安然欢欣地,几乎想跳起来。世界,看看这绚丽多姿的世界。

他转头看若萱。带着笑和宠爱。

这丫头抱着薄被睡得正香,睡姿像是一只俏皮温柔的大虾米。

她昨夜回来,连妆也没卸,还是一副小男孩的样子。她的脸上,大概是回来煮蛋不小心,落了尘灰,被她梦里随意地一抹,成了小花脸。

李安然笑着,伸手去擦她的脸,李若萱躲开他的手,翻身再睡。

李安然突然就上来一阵童心,伸手去捏若萱的鼻尖。若萱半醒着,哼哼叽叽地唤哥哥。

李安然不说话,又去捏她的脸颊。李若萱被骚扰着清醒了,爬起来道,“哥哥你怎么了,饿了吗?我去生火做饭。”

她于是起身,打着哈欠伸着懒腰。李安然在一旁道,“看看你穿的衣服,带子都系乱了。”

李若萱迷迷糊糊“哦”了一声,低头看自己腰间的带子,随意伸手整理着。李安然道,“先别忙着做饭,去洗洗脸吧,女孩子,脸上一块黑一块白,成个小花脸。”

李若萱又“哦”了一声,去舀水。清凉的水撩到脸上,她突然就怔住了,呆呆地看哥哥。

李安然一脸微笑,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

她欢心地,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张着嘴半天想说话却说不出来,她指着李安然道,“哥哥你,你,……”她欢呼着奔过来,凑近前仔细地看,伸手在哥哥眼前晃,叫道,“哥哥你看见了是不是,哈哈,你看见了是不是!”

不等李安然说话,李若萱跳起来,抱着哥哥欢呼着摇啊摇,摇得李安然直头晕,她犹不尽兴,一跳三尺高在草地上干净漂亮地连翻了七个跟头,然后疯疯癫癫地冲过来,扑在哥哥怀里!

嘴上犹自欢笑,摇着哥哥的手笑道,“你好了你好了!你好了还戏弄我!还不第一时间告诉我!还骗我!哥哥你坏你坏还戏弄我!”

李安然笑道,“好了。别闹了。”

李若萱说不,她兴高采烈地挽起袖子,大声道,“太好了!今天一定要好好庆祝一下!我给你做好吃的!”

李安然笑道,“给哥哥打盆水,让我看看我现在的样子。”

李若萱迟疑了一下,用清水洗净毛巾给哥哥擦脸,一边道,“看之前要先打扮一下。”

李安然想要拿过毛巾自己来,李若萱不依,执意用毛巾把哥哥的脸擦干净,用木梳把哥哥的头发梳顺。然后打了盆水,给李安然照。

水面有轻微的晃动。李安然看见了自己满头银丝的面容。五官虽俊朗,但形容消瘦,无法掩饰眉间嘴角的淡淡沧桑。

李若萱在一旁道,“哥哥你笑一笑,你看,你笑的时候很漂亮的。”

李安然于是笑。让整个人有神采,很温和。

历经磨难而面无戾气,依然是君子如水如玉。风度不改,李安然就还是李安然。

转眼又半年。

李若萱离开山洞的时候,几乎就不舍地落泪了。虽然生活略嫌清苦,可是她爱上了这种生活。平静,哥哥的身体一点点好转,这就是幸福。

但李安然说要离开。他说他的眼睛应该没问题了,功力开始一点点恢复,必须得走了。他们留在这里本来也是冒了很大危险,在人多的地方才更有利于隐藏。

李若萱自然听哥哥的话。她也知道,她不可能和哥哥在这里生活一辈子。可是离开的前几天,她才刚刚在山洞旁边栽了一排野菊。她走了,谁给它们浇水啊?

三步一回头。好像那就是她难舍的家。

有时候她甚至会偷偷地想,如果李安然不是自己哥哥,他们是夫妻,那就在这里生活一辈子,也未尝不可。

她知道这样想不对。这种想法让她有罪恶感。但她忍不住这样想。有时候她甚至会有一点点悲哀,自己将来会嫁给一个像哥哥一样的人吗?

或许世界上再也找不到和哥哥一样的人了。或许,除了哥哥,别的男人都不会那么疼她。所以她感到悲哀。

有这样的哥哥是有幸的,可是拿哥哥作参照找丈夫却是不幸的。

李若萱说不出自己是酸楚还是甜蜜,她的感情很复杂。

她十七岁了。十七岁的少女有她特有的心事。

深秋,天很冷了。他们又化妆成爷孙俩,行至一个破烂的村落。身上的钱花光了。又渴又饿。

李若萱对人世开始有一点恐惧和憎恨。他们在深山的时候,大自然很慷慨,有技巧就会有食物。自己动手,勤快一点就可以使生存得到满足。可是到了人世,在人群聚集的地方,处处都是别人已经占有,自己一无所有。

要么去偷,要么去抢,要么去求,求人施舍。

有时候李若萱以为,求别人施舍真的不如抢过来自己占有霸道痛快!听着别人冷言冷语,看着别人白眼相向,他们什么都不给,还极尽羞辱嘲弄。李若萱屡次想打架,可是哥哥在,她不敢。

她很委屈。原来在山里的时候,哥哥脾气那么好,温柔和煦,现在出了山,又开始挨他呵斥。

为了安抚若萱,当然也为了两个人的生存,李安然做起了散郎中。给人家看病,算命。

可是这看病算命也是需要宣传的。给身份高贵的人看病算命,那就会成为远近闻名的神医和大仙。神医和大仙都是受人尊重崇拜的,声名赫赫,自然是衣食无忧。可是像他们这种四处游走的散郎中,在那些荒野村落小镇,富人瞧不起他们,来寻的多是些穷人,看了病连药也买不起,给人家看好了病,也就是混一顿饱饭。何况还并不是每天都有机会碰上正在生病的人。

所以他们生活还是很苦。李安然有一身好本事,可是没处去用。

李若萱从来不知道,哥哥会算命。李安然给别人算命,若萱忍不住认为哥哥是想要骗人。

可是貌似别人还很信服的样子。若萱忍不住问哥哥,你真的会算命吗?那为什么自己的灾难,算不出来?

李安然笑,说他自己是半会不会。

李若萱就纳闷,这半会不会是什么样子,到底是会,还是不会。

李安然道,精通医理的人,看人的气色,就大概可以知道这个人的身体状况。阅历丰富,懂得识人的人,看一个人的神色,就大概知道一个人的性格特点。两相综合,再加上他的确看过算相方面的书,就会猜个八九不离十。

李若萱颇为惊诧地道,那,那要是说不对了怎么办?

李安然道,算命说话都是模棱两可的,没有言之凿凿的。比如说,根据他的身体状况和性格特点,判断出他大致的寿命,但肯定会对他说,寿有积有损,你乐善好施,心胸开阔点,这个关卡就能闯过去,否则,暴饮暴食心浮气躁,则不能尽天寿。这样一来,说了等于没说。

李若萱兴奋地拉住哥哥的手,连连表示要学。李安然道,你跟着我,多看多听多留心,我慢慢给你讲解,你不学也会了。

李若萱眼睛亮亮的,她突然觉得去预测一个人的命运,是一件极其好玩极其刺激的一件事。有一种窥破天机的隐秘的快乐,带着种类似劝告的欺骗的忐忑。

李安然告诉她,人的面相,手相,都可以直接反应出人的身体状况。并不一定非得摸脉。摸脉只是更准确而已。你不是都已经能自己开方子看病了吗,实在拿不准,就看看他的脉象。

当下拿着李若萱的手,为她细细讲解手纹。后来有人来算命,李若萱总是凑过去仔仔细细看,事后李安然再告诉她为什么他要说那些话。李若萱突然有点痴迷,受益匪浅,她突然觉得事事留心皆学问,看人观事也是种难以言说的快乐。只是不知道何时,她才能练就哥哥的眼力。

她和李安然,泯然混迹人海,像是逃离漩涡的鱼,暂时忘却了惊险的风波。

冬天的黄昏,很冷了。飘起了细细的雪花。饥寒交迫的两个人,接连几日惨淡无收益。李安然发内力把毒逼下了一寸,人一下子变得很虚弱。李若萱推着哥哥抖抖瑟瑟向村落走,心里非常想念那个山洞。

可就是在这样寒冷的冬天,还有一个女子,砸开冰,在那里漂衣服。

李安然和若萱在她身边经过,彼此都很同情地互相看了一眼。李若萱看那女子手已经皲裂,几乎就流出血来,大冷天却累得一身汗。那女子看李安然面色苍白,有气无力,而若萱看她的眼神则充满渴求。

她犹豫了一下,继续漂衣服。李安然虚弱道,“这位大嫂,我们爷孙二人遭难落魄在此,饥寒交迫,在下看您面善,能否,施舍碗羹汤,留宿一夜。”

那女子面露难色。李安然等了半晌,听她道,“两位,进村问问别人吧,我,我家里……”

李安然道,“大嫂不方便,那就不敢麻烦了,丫头,走吧。”

李若萱失望地低下头,推着哥哥走。女子望着他们蹒跚的背影,低头叹了口气,继续漂洗衣服。

偏偏那天他们兄妹俩连连碰壁,还被一个恶婆娘谩骂着,用条黑狗赶出来。李若萱一气之下就想杀了那条狗,被李安然有气无力地喝止住。

李若萱心疼地看着哥哥,哥哥饿得快昏过去了,她也快饿晕了。难道他们大活人还要被饿死不成,若萱恨恨地盯着那条狗,很想把它杀了烤着吃。

她这样想着,就推着哥哥向村外走,想着去村头破庙过夜,她去偷几捆稻草当褥子,然后杀了那条恶犬,烤了吃!

正这样想着,迎面碰见漂衣回来的女子。她们交相错过,却又都忍不住回头看对方。

那女子很疲惫,温顺而柔弱。李若萱看了她一眼,低着头想继续走。走了大约十来步,那女子停住脚,李若萱又回头看了她一眼。

那女子问李若萱,“你们,没有找到住处吗?”

李若萱没吭气,心想,你一看还不知道。

那女子仍然是很为难,李若萱见她那样子,不理她就继续走,那女子在后面道,“要不,就去我家吧。”

李若萱一下子停住,抬头看她。女子抱歉地苦笑,说道,“只是,我家婆婆,不喜欢外人,我,我不敢把你们带回家。我家墙外有一个柴房,起码能遮风挡雪,这下雪天,夜里一定很冷,你们无处安身,村外的破庙,早就不能住人了。两位如不嫌弃,就……”

李若萱眼里闪起希冀,当下就跟她走了。

不想那女子的家就是那恶婆娘家,李若萱顿时就心凉了。

那女子示意他们别出声,偷偷地把他们藏到了柴房,铺了厚厚的稻草,悄声对李若萱道,“你们别出声,当心被我婆婆发现了。她一定会赶你们走,连我,也不好过了。”

李若萱点头应了,李安然对那女子感激地一笑。女子道,“这位伯伯,是怎么了?”

李若萱道,“我爷爷是饿的,大嫂,求你一定可怜可怜我们,给碗粥喝。”

女子点头道,“好,我得马上做饭去,我给你们留点,找机会给你们送来。”

李若萱当下感激,点头答应了。女子一走,李若萱就有气无力地躺在稻草上,外面很快传来恶婆娘的叫骂声,责备那女子回来晚了,洗几件衣服也要半天,存心偷懒,还不快去做饭等等。

听动静,那女子似乎还挨了几下打,有她的求饶呼痛声。李若萱顿时坐起来,心惊胆战地望着哥哥。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等事。那女子大冬天去冰水里洗衣,这么辛苦,没有犯错,还要挨打受骂的?

李安然示意她稍安勿躁。外面渐渐平静下来,不多时传来了粥的清香。李若萱越发饿,躺在草上捂着肚子熬。

李安然一向隐忍,但饥饿总是难熬的。尤其是外面飘着粥的清香。

这时柴门就打开了,李若萱机灵坐起来,女子慌张地闪进来,端了多半碗粥,看得出她盛得匆忙,藏得辛苦,有米汤洒在她的襟怀上。她把碗往地上一放,悄声道,“快吃吧。”说完抱了捆柴,出去。

李若萱盯着那多半碗粥,不是很稠,热气腾腾的,诱人的香。她贪婪地,小心地吹着气,捧起来,递给哥哥。

李安然几乎没力气拿碗,李若萱端着碗送到哥哥嘴边,眼睛亮亮的,像是做贼一样小声道,“哥哥,快吃。”

李安然喝了一半,不再喝了,要若萱喝。若萱迟疑了一下,宝贝一样,一小口一小口地喝,最后喝完了,还用舌头舔。

好香好浓的粥啊,多年以后若萱还一直都记着那碗粥的味道,难以描摹,也无法复制。

在那个飘雪的冬日,饥寒交迫的她和哥哥两个人,喝了好心人给的一碗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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