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岛核灾十二周年|携手并肩伸张生态与社会正
发布时间: 2023-07-11

2021年5月,我、黄小媚、何志雄合著《福岛 / 辐岛:十年回首诘问》(简体字版),由北京三联书店出版。无解当前,只能呐喊:知其不可而为之!

2022年2月,香港天地图书出版繁体字版:《福岛/辐岛——核电是福是祸》,借此机会,从福岛悲剧的深刻教训,反思我三十多载教书生涯中,在培育学生的生态公义与社会公义价值观方面的一些体会。

2023年夏天,帕尔格雷夫·麦克米伦(Palgrave Macmillan)即将出版英译版: The Fukushima Catastrophe :To What End? (《福岛灾难——为了什么?》) 。如鲁迅沉痛揭出病苦,持续引起疗救的注意,并且培养感知、思辨、自主、行动的能力。

临近福岛核灾12周年纪念,阅读日本共同社新闻,不禁令人觉得前景惨淡,心灰意冷。3月3日,东电福岛第一核电站反应堆报废推进部门最高负责人小野明表示,日本政府和东京电力公司计划在2041-2051年完成报废的目标,但是,“探讨(福岛一核)最终样态所需的信息尚不齐全,难以预见具体步骤。”

同日,日本首相岸田文雄就核废水排海时间明确表示,“预计2023年春季到夏季的这一时间不变”。预计排放的处理水含有放射性物质氚,重约132万吨。小野强调:“一口气推进排放工作,将使人相信反应堆报废具有现实感。”

3月5日,东电对福岛第一核电站1号机组反应堆安全壳内部的调查结果显示,来自熔落核燃料(燃料碎片)的物质很可能大范围分布在底部堆积物的表面。对支撑装有核燃料的反应堆压力容器的底座外侧进行调查,所有8处均检测到燃料碎片含核辐射物质“铕-154”的放射线。

小野声称:“最终有必要将持续增加的处理水全部排放,将熔落核燃料(燃料碎片)全部取出。”燃料碎片推算总量达880吨,计划于2023年度后半段在2号机组首次开始少量取出。不过,关于燃料碎片的最终处理地点,他表示“还没有到可以探讨的阶段”。

亲历的体验

不少人一刀切地反感日本人,可是,我在不少日本朋友身上,看到那敢于直面惨痛残酷现实并有所担当的高贵气质。我非常敬重的武藤一羊教授,在1950年4月刚入读东京大学,6月就爆发朝鲜战争,因为主持学生反战集会,被大学开除。武藤教授一生不懈组织和参与日本和亚洲的和平运动,反对美日安保条约、反对美国发动越战、反对修改和平宪法等。在本书附录文章“活着的废墟”中,武藤教授指出日本在1950年代引入核反应堆,就是为了拥有核武装的能力。武藤教授今年91岁,仍然言行活跃,坚持反对日本军国主义与帝国主义,促进人民缔结希望之联盟(alliance of hope),推动世界和平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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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武藤一羊先生(右)来香港演讲,与笔者合影。

安排我在福岛灾变一年半后到访福岛的日本惠泉女子大学的大桥正明教授,身兼日本非政府组织国际合作中心理事,在灾变发生第二天便组织民间救援队,亲自送救援物资给核电厂方圆20至30公里留在户内的灾民;当时国际救援组织因为这些区域辐射太高,禁止工作人员走近。

为了能互相辨认,大桥正明在防护服上写上名字Ohashi。

大桥正明引介我认识国际摄影记者丰田直巳先生。十年如一日往返福岛,丰田直巳的观察是:“从2011年3月福岛核电站爆炸的那天起,我就开始采访和拍摄福岛。在那之前的10天,我一直在拍摄切尔诺贝尔事故25年后的乌克兰和白俄罗斯。在日本,在事故发生前推动核电站建设的公司,于事故发生后,出现在辐射污染区,从公民缴纳的大量税收中获利。该工程使用了‘重建’的名称。建筑公司的重型机械、大型翻斗车进入因辐射灾难无人居住的城镇和村庄,起初为建筑物和田地‘除污’,之后,被‘除污’的房屋、仓库、工厂、学校等却相继被拆除。(你能理解这种矛盾吗?)福岛的10年,就是抹去了原来的风景,出现了原来没有的‘重建建筑、重建公关中心’。大部分因辐射流离失所的人不会回来。在未来200年或300年,核电站释放的辐射消失前,都不会回来。当然还是有寥寥可数的人回来了,他们怀着自身和土地不可分割的感情,做好了暴露在辐射中的准备。我尊重他们这种生活方式,他们似乎在通过这种生活方式,向世界询问核事故和核伤害的意义。我依然去福岛,希望在我的照片中捕捉会被抹去的风景和不可磨灭的人的尊严。”

丰田直巳在灾区摄像

蓝原宽子女士是《日本透视新闻》记者,一直追踪采访撤离和回乡居民的境况。她说:“十年过去了,仍有大量的人受影响,超过4万人仍在避难,远离家乡。日本有一个说法——‘十年一昔’,意即十年一个历史里程碑,可是我非常怀疑这句话是否适用在福岛核事故上。‘我们能给这一悲惨事故一个期限吗?’我的回答是‘绝对不能’,因为核事故和辐射灾难仍在继续,我们仍然强烈地需要国际废核运动的社会支持。”

蓝原宽子访问了一位在福岛市经营电影院的阿部泰宏先生,他说:“核事故发生时,福岛在艰难的情况下是孤独的。现在COVID-19,电影院的运营比核事故的萧条时候更难了,但从精神上来说,孤独感减少,因为全世界都能感受到因COVID-19而互相隔离的相同体验和团结共鸣。”是的,在反核运动上,需要“情同与共”。蓝原宽子呼吁大家相信“人类的奇迹”,一起走在历史的道路上,收集希望之石的碎片,握在掌心。她坚信这些碎片一定会像北斗七星和南十字星一样,闪闪发光。

2019年6月28日,日本民间社会代表在香港岭南大学出席由全球大学等合办的第六届南南论坛(SSFS),主题为“生态、生计与社区建设”。与会者有:藤冈恵美子,日本福岛全球公民网络中心(前排右二);蓝原宽子,日本透视新闻(前排右三);庄丽沛(Rebecca Johnson),国际废除核武器运动(2017年诺贝尔和平奖得主)创始主席(前排右四);笔者(前排右五)。

我在2012年10月访问福岛时认识了福岛全球公民网络中心主任藤冈惠美子女士,她离开东京舒适的家搬到福岛服务灾民;当时我问她:“你不怕辐射吗?”她淡然地说:“我已经40岁了。”2022年5月,收到她患癌的消息,心里很不平静。她因病不能参加2021年在线举行的第八届南南论坛,催促我们把讨论福岛的视频发给她观看。 [1]

我默默为藤冈惠美子祈祷,默默为饱受生灵涂炭的核灾民祈祷。

噩梦、谎言、灭绝

2018年5月,我参加推进朝鲜半岛和平的国际妇女活动,认识了庄丽沛(Rebecca Johnson), Acronym裁军外交研究所主任和创始人,也是2017年诺贝尔和平奖得主国际废除核武器运动(ICAN)共同创始人。

2018年5月,韩国,庄丽沛(Rebecca Johnson)(右),刘健芝(左),薛翠(中)。

我邀请庄丽沛为英译版写序言:“别再发生,求老天爷,永不发生。”庄丽沛曾经到福岛实地调研,笔记满载辐射难民的无奈与痛苦:

当健芝邀请我写序言的时候,我的脑海立刻回到了2011年3月11日,伦敦,美国有线新闻网(CNN)记者把我叫醒,约谈日本遭遇海啸的新闻。 他们告知,手里有一张福岛第一核电站爆炸的照片,并想和我谈谈可能发生的情况和危险。 我第一反应是:“别再发生!求老天爷,永不发生!”——我还没来得及切换到专业的应对模式,询问目前已知的情况,就大声喊了出来。 我一边听着,心里却是焦虑痛苦,牵挂住在东北海岸的朋友。他们都还好吗?他们安全吗?

我在20世纪70年代末曾经住在东京,多次往返参加关于废除核武器的会议。 我匆匆查看了电子邮件和一些日本和国际新闻,主要焦点当然是沿海渔村的恐怖场景和人命丧亡。 起初,日本的新闻中没有关于福岛的内容,但国际媒体中却表达了担忧。 CNN的采访记者请我讨论:“如果反应堆发生爆炸,可能发生的最坏情况是什么?”

在没有可靠的日本官方信息的情况下,我描述了反应堆的设计,并阐述了如果爆炸使反应堆破裂,或者反应堆芯和核燃料(储存在反应堆上方的水中)失去冷却水浴而暴露在空气中可能出现的危险。 这就是实际发生的情况。 但是,由于核电站老板和政府官员惊慌失措,试图掩盖令人震惊的现实,必要的应急措施就被延误了。

在第一次采访之后,我收到了一位朋友的电子邮件,他是核专家,在民间社会和日本原子能机构都有人脉。他对官方在福岛第一核电站灾难发生时的反应不足而深感忧虑,向我和其他国际同行发送了最新信息和分析报告。他的报告坚实可信,揭露了太多东京电力公司和政府发言人所散布的、危险的假消息、保证、谎言。

随着刮风下雨,将毁灭性的核污染带入村庄、山丘、田野和海洋,显然而言,凶多吉少。 一场人间噩梦正在逼近。关键问题是,污染会蔓延多远,情况会变得多糟。 朋友敦促,尽一切可能强调事态万分严峻,并将真相告知世界各国政府和媒体——对东京电力公司和日本政府施加压力,使其采取更负责任的行动,并适当告知和保护日本人民和环境。

在福岛爆炸的下风处,那些急急忙忙地从还没被海啸水墙压倒的房屋中撤离的人都很焦虑。但许多人后来告诉我,他们主要为那些住在海边的村民感到遗憾,他们的房屋和学校都像火柴棒,纤弱而容易被折断。 他们从未想过,将永远无法回到珍贵的家园。人间浩劫与威胁静悄悄地来临,悠长而无边,弥漫毒害整个福岛县的空气、田野、水道,这几乎是让人无法理解的。

在那恐怖的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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