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尤二姐的懦弱、屈辱、糊涂、和善相对比的是尤三姐,她是刚烈、自尊、清醒、泼辣的。第一,尤三姐一开始就知道贾琏是将她们姐妹当粉头玩的在二尤的故事中,我们可以看到,尤三姐一直是一个清醒者。刚开始,尤三姐就知道:贾珍、贾琏不过是把她们俩看成可以一时享乐的“粉头”。贾琏出于独专,才将尤二姐娶进,也不是可以托付终身的人。“无奈二姐倒是个多情人,以为贾琏是终身之主了”。这贾琏,能是终身之主吗?多情人的尤二姐,遇到的是“寡情人”贾琏。由尤二姐一心想重新做人,而尤三姐认为贾琏不过是在“花马吊嘴”。贾琏身后更有杀人不见血的王熙凤,尤三姐:“打谅我们不知道你府上的事。这会子花了几个臭钱,你们哥儿俩拿着我们姐儿两个权当粉头来取乐儿,你们就打错了算盘了。我也知道你那老婆太难缠,如今把我姐姐拐了来做二房,偷的锣儿敲不得。”既然尤二姐和王熙凤的对决不可避免,为了姐姐,尤三姐甚至有意要与王熙凤一见高低。可惜,尤三姐没有机会与王熙凤照面就死了,尤二姐失去妹妹,在魔窟中可以说更加孤立无援。第二,对贾珍、贾琏的嬉笑怒骂与尤二姐的百依百顺不同,尤三姐就不是逆来顺受的弱女子了。贾琏娶了尤二姐,尤三姐继续陪母亲寄居在尤二姐的院子里。贾珍这个禽兽一样的人,时刻惦记着尤三姐。贾珍处心积虑地调戏尤三姐,心知肚明的尤二姐不能不担心三妹了。贾琏回来,她说贾琏不能放手不管妹妹的婚姻大事。于是,贾琏转进打断贾珍与尤三姐的耳鬓厮磨,想将三姐说给贾珍作姨太太,于是就出现了下面一幕。这尤三姐松松挽着头发,大红袄子半掩半开,露着葱绿抹胸,一痕雪脯。底下绿裤红鞋,一对金莲或翘或并,没半刻斯文。两个坠子却似打秋千一般,灯光之下,越显得柳眉笼翠雾,檀口点丹砂。本是一双秋水眼,再吃了酒,又添了饧涩淫浪,不独将他二姊压倒,据珍琏评去,所见过的上下贵贱若干女子,皆未有此绰约风流者。二人已酥麻如醉,不禁去招他一招,他那淫态风情,反将二人禁住。那尤三姐放出手眼来略试了一试,他弟兄两个竟全然无一点别识别见,连口中一句响亮话都没了,不过是酒色二字而已。自己高谈阔论,任意挥霍撒落一阵,拿他弟兄二人嘲笑取乐,竟真是他嫖了男人,并非男人淫了他。一时他的酒足兴尽,也不容他弟兄多坐,撵了出去,自己关门睡去了。尤三姐何以如此?她的说法是:“破着没脸,人家才不敢欺负。”这就是《红楼梦》中“三姐闹宴”的著名一场。与尤二姐原是个花为肠肚雪作肌肤的弱女子不同,显然,尤三姐反宾为主,竟是将两个花花公子式的人物给震了。第三,追求爱情的主动性在贾琏看来,尤三姐不喜欢贾珍,一定是喜欢上贾府中的其他人了。贾琏猜测大约是贾宝玉。而尤三姐却说:“我们有姊妹十个,也嫁你弟兄十个不成。难道除了你家,天下就没了好男子了不成!”尤三姐认为“但终身大事,一生至一死,非同儿戏。我如今改过守分,只要我拣一个素日可心如意的人方跟他去。若凭你们拣择,虽是富比石崇,才过子建,貌比潘安的,我心里进不去,也白过了一世。”尤三姐的这些个见解,如“心里进不去”的婚姻断不可取,不是很有“现代性”吗?前面我们知道,尤三姐可是满嘴“村俗流言”,“没有半刻斯文”啊。她对自己的婚姻大事,则是早有主意。在姐姐一再催问下,她说出对于自己的想法。贾琏问:“到底是谁,这样动他的心?”二姐笑道:“说来话长,五年前我们老娘家里做生日,妈和我们到那里与老娘拜寿,他家请了一起串客,里头有个作小生的叫作柳湘莲,他看上了,如今要是他才嫁。……”贾琏听了道:“怪道呢!我说是个什么样人,原来是他!果然眼力不错。你不知道这柳二郎,那样一个标致人,最是冷面冷心的,差不多的人,都无情无义。他最和宝玉合的来。……他萍踪浪迹,知道几年才来,岂不白耽搁了?”尤二姐道:“我们这三丫头说的出来,干的出来,他怎样说,只依他便了。”第四,以死明志的刚烈那尤三姐在房明明听见。好容易等了他来,今忽见反悔,便知他在贾府中得了消息,自然是嫌自己淫奔无耻之流,不屑为妻。今若容他出去和贾琏说退亲,料那贾琏必无法可处,自己岂不无趣。一听贾琏要同他出去,连忙摘下剑来,将一股雌锋隐在肘内,出来便说:“你们不必出去再议,还你的定礼。”一面泪如雨下,左手将剑并鞘送与湘莲,右手回肘只往项上一横。可怜“揉碎桃花红满地,玉山倾倒再难扶”。芳灵蕙性,渺渺冥冥,不知那边去了。当下唬得众人急救不迭。与“二姐又是水性的人”相比,三姐则是“三妹子他从不会朝更暮改的”。所以,尤三姐之死,也是刚烈性格使然。尤三姐的悲剧,与贾府的罪恶有关。正是尤三姐在贾府待过——寄居过,所以才招来了不洁的名声。实际上,小说已经写明,像尤二姐、尤三姐等确实是受到了贾府贾珍、贾琏、贾蓉等花花公子的攻击。贾府中花花公子的坏名声——专门“在女人身上下功夫”,使任何一个清白女子都变得难以清白,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柳湘莲和尤三姐的悲剧,有社会环境、社会心理的原因。尤三姐对柳湘莲一见钟情,并且非柳湘莲不嫁,而柳湘莲仅只是根据传言,就悔婚拒娶,都是社会心理在特殊个性人格上的反映。他们对于纯真爱情的向往和追求,是共同的,但是偏偏就是这些容易产生共鸣的两个心灵,却难以沟通甚至不可能沟通,导致了悲剧。这个悲剧依然是好人给好人造成的悲剧。
尊严—《红楼梦》中尤三姐形象赏析作者:王建华在那个外表看来是“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的贾府里,生活着一群天真烂漫、清朗生动的少女。有小姐有丫鬟还有一些小户人家的女儿,这些少女或娇憨或热烈或清纯或细巧,形象各异。其中作者关于对尤三姐的描写,篇幅并不算很长,但我们却能在这不长的篇幅里,看到了一束耀眼的光芒,那就是“尊严”。尤三姐是尤氏继母的两个女儿之一,因为尤氏要料理贾敬的丧事,便将自己的继母连同她的两个女儿一起接到宁府看家。尤氏姐妹在此之前的生活不得而知,但实际上已经沦落成为贾珍父子玩弄的对象了,这从贾蓉在他祖父贾敬热丧中在尤二姐面前的无赖行为就能知道。然而这次因贾敬的停灵,又被贾琏百般撩拨。贾琏偷娶了尤二姐之后,要主动挑破“妹夫反倒是作兄的”尴尬,索性要把三姐配给贾珍,来个大杂烩。面对贾家两兄弟得寸进尺的霸占,尤三姐的愤怒猝然爆发了,她的反抗是剧烈的、果断的,方式是惊人的,她指着贾琏痛斥:“你不用和我花马吊嘴,清水下杂面,你吃我看见”“你别油蒙了心,打量我不知道你们府上的事,这会子花了几个臭钱,你们哥儿俩拿着我们姐儿两权当粉头来取乐儿,你们就打错了算盘了,我也知道你那老婆太难缠,如今把我姐姐拐了来做二房,偷的锣儿敲不得,我也要会会那凤奶奶去,看她是几个脑袋几只手,若大家好取和便罢,倘若有一点叫人过不去,我有本事把你们两个的牛黄狗宝掏出来,再和泼妇拼了这命,也不算是尤三姑奶奶!”面对两个纨绔子弟的挑逗和侮辱,尤三姐义正严词,痛快淋漓地揭露了封建贵族蹂躏妇女的无耻罪行,沉痛地倾诉了活在底层的妇女受尽侮辱的悲愤。她的反抗如此之强烈,吓得两个风月场中耍惯了的纨绔子弟魂飞魄散,连“酒都醒了”“得便就要溜”。尤三姐哪里肯放,步步紧逼,致使两兄弟狼狈不堪,丑态百出。这个场面的描写把尤三姐刚烈的性格凸显得淋漓尽致,她看到了封建贵族奢侈糜烂的罪恶,也尝到了自己被侮辱的痛苦。一个柔弱女子为了保住自己的清白维护自己的尊严不惜以恶制恶,她威严豪爽的气魄,尖刻泼辣的严词,狠狠地打击了两个以玩弄妇女为乐的浪荡公子,捍卫了自己的尊严,也为被压迫的女子长了志气。但是我们从尤三姐强烈反抗的背后,也清楚地感到了她的痛苦与无奈,这从她的话里也能看得出来,“咱们金玉一般的人,反叫这两个现世宝玷污去,也算无能了”。这时的尤三姐对于自己已陷污淖中的处境深感痛悔,她不甘于被玩弄被摆布,她渴望能有尊严的活着,出路在哪里?她把一切的希望寄托在自己的婚姻上。在一个婚姻全凭父母之命的年代里,尤三姐对自己的婚姻却大胆地突出了要求,“终身大事,一生至一死,非同儿戏。只要拣一个素日可心如意的人方跟他去,若凭你们拣择,虽是富比石崇,才过子建,貌比潘安的,我心里进不去,也白活了这一世。”“等他来了,嫁了他去,他若一百年不来,我自己修行去了。”“一句不真,就如这簪子!”说着,将一根玉簪击作两段。这是尤三姐要求婚姻自主的宣言,何等的坚定,何等的刚烈!这个标准说明她既不讲经济地位,也不讲政治权势,她敢于冲破封建礼教和封建婚姻制的束缚。此时尤三姐的言语中似乎就流露出一种决绝的悲壮!这个可怜而又可敬的女子在污淖中充满着对爱情和自由的憧憬和渴望,把婚姻当作了一根能挽救自己名声和尊严的救命草。幸福似乎来得太快了,柳湘莲像是听到了三姐的召唤似的应约而来。事情似乎顺利地出奇,尤三姐得到了柳湘莲的定情宝剑。我想此时她的心情一定是充满了喜悦和期盼,“她把宝剑挂在床上,每日望着,自笑终身有靠。”这似乎是她黑暗的人生中透出来的一束曙光,尽管她还没有完全地抓到幸福,但这就足以让她感到满足。但是这束曙光真的好似流星划过天际一般的短暂,随之而来的却是毁灭性的打击。“黑暗的吞噬之力,往往胜于孤军”,柳湘莲得知尤三姐与宁国府有沾连马上反悔了,因为他认定“东府除了那两个石头狮子干净,只怕连猫儿狗儿都不干净”。尤三姐对婚姻自由的追求和摆脱污淖的希望,终于在贾府肮脏的名声的影响下,彻底的破灭了。当她听到柳湘莲向贾琏索要定情宝剑时,她懵了。这对她来说不易于是个睛天霹雳,她自己苦苦等待的郎君是来了,只是不是给她幸福来了。她怨,她悔,她痛,同时她也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侵犯,于是她绝望了。她没有自己躲在房子哭泣,径直走出来,“对着柳湘连只说了一句‘还你的定礼’一面泪如雨下,左手将剑并鞘递与湘莲,右手回肘往项上一横,可怜‘揉碎桃花红满地,玉山倾倒再难扶’。”一代尤物就这样挥剑自刎了。也许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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