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界鬼域
发布时间: 2023-07-06

宣统元(1909)年小说进步社铅印本。二卷十回。

题"新阳蹉跎子着"。据序云,作者姓五,出身江左望族,吴下高才。

叙述女校学生莺娘、沈鱼为求标新立异而作出的腐败言行。

作者意在求"全国女同胞腐败者及早改良,文明者益图锐进,淬精励神,共勉为完全无缺,高尚优美之好学生"。

目录

咧。齿既长,针满女工,了不措意, 最欢喜向苏州、上海,结女伴作无事逍遥游。于老钟爱过甚,不忍稍加羁勒,而听其自由。心又不安,因私下和老妻商议,妻笑道 :「只是很容易的,何不送他到女学堂里去,一来可检 束他的情性,二来可增长些学问,岂非一举两善呢?」夫之绉着眉头道:「好是好的,单怕他沾染了学堂习气,好端端女儿,造就成功个女革命党,这不是顽耍的。」妻点头道:「是。」他们老夫妇正在密议,不提防隔窗有耳,却被掌珠似的爱女莺娘听得明明白白,一字不遗,就跑进房来,和他老子闹个不了,说道:「我决要读书去的。」双老拗他不过,也便依允。恰好那日于老在街坊上买了一张新闻报回来,无意之间,瞧见了论前 告白上载着昌中女学校招生,仔细一看,学费也不收,卒业也迅速,便禁不住的哈哈大笑道 :「真我儿之幸也,原有这种便 宜货呢。」慌即说与莺娘知道,莺娘快乐非凡,似乎道有志向学个面孔。于老赶赶紧紧先写了一纸报名条寄沪,再将入学的事,一庄庄的端整起来,然复选个吉日,搭汽车亲送莺娘到校。

父女临别,于老又叮嘱了三仲大事:,竟昏得人事不知,和猝染中风一般。到今虽略觉好了些,然毕竟病根未拔,所谓三岁注老了。今番既来此地,顾名思义,好歹终须扳扳书角,才是道理。但恐旧病复发,别吓坏了满课堂的师生呢。」沉鱼道:「嗄有这等奇疾么?」莺娘低声道:「原是。」沉鱼笑道:「你抱了只闷昏昏的心疾何不往医院中求治呢?」莺娘顿了一顿,方答道 :「中西药饵,吃过了 无数,小妹为这恶魔,几做了胎生药体的林黛玉,无如病是病,药是药,便读读那最有趣味的新小说,也汗涔涔,如戴重负,何况科学正经书,更是七世里个冤家了。沉鱼姊你替我想想,怎生解决这上课难问题呀?」沉鱼道:「懂咧,懂咧。不妨的,好在咱们学堂,程度已达高等,那纸上空谈的教科书,通通不合用了。」莺娘惊异,说道:「世间难道有不读书的学生么?」

沉鱼道:「嗳,不是这样讲的,你要知凡事最重实验,咱们美术专修,更非实验不兴,许多书本上的陈法,却中什么用呢?

所以不用书的比用书的,还深一层咧。」莺娘色喜道:「然则种种书籍,是不消购备的了。」沉鱼笑嘻嘻道:「这倒未必,那本新唱歌,仍然省不来的。」莺娘道:「如何,我原道既称学堂,决决离不了这魂灵儿的书呢。」说着,眼圈半边早又现了一朵红云,沉鱼道:「妹子,你忒孩儿气了,一说了书便急得慌慌张张,别是果有那不可告人的暗病呢。你该晓得新唱歌集,就买到了,也不一定要读的,不过参考参考罢了。」莺娘跳起来道:「沉鱼姊,你嘲弄我么?读且为难,那里说得到考呢?」

沉鱼道:「我倒被你吓的一跳,你别大惊小怪,且坐着,再讲。」

莺娘道:「到底考些甚么?」沉鱼哑然道:「可见你文理浅薄了,参考这句话,彷佛是瞎看看的代名词呀。」莺娘道:「据你说来,只消装着假在行的面目,随意翻翻就算了。」沉鱼拍手道:「不差不差,这才算你聪敏人咧。」莺娘道:「若然要照书唱了,便怎么样呢?」沉鱼道:「嗳,谁来孤零零考试你呢?到那时通班合唱,凭他说照书不照书,你尽管我行我素,把书合转了,跟了众人,逐句逐句的唱出来,这更不假思索了。」

说着,莺娘暗暗道:「妙。」才把那方字斑的思想,和请长假的计划,轻轻儿都漂在北冰洋里,因自解道 :「还好还好, 亏着这里没有课读,适合了我的习惯,实实千幸万幸咧。」沉鱼道:「妹子,你即日可放胆上课了。」莺娘道:「是多承姊姊指教,但未知新唱歌集, 从那一家书坊购取呢?」沉鱼道: 「总发行所,便是最著名的汇通印书馆,其余文明集成中国也 都有的。」莺娘道:「相烦姊姊同去走遭,可好?」沉鱼想道:

「我昨日本约下徐先生,到四马路逛逛,有了这买书大题目, 一发好告假。」便喜不自胜的应允了。停了一会子他漱了口刷了齿,梳了个小且圆的时式头,画了道半浓半淡的柳叶眉,小口樱桃,略加点缀,金丝眼镜,高架耳边,换了件夹桃青的紧身单衫裙儿,也不拖,环儿也不戴,胸前钮扣上挂一块光灿灿精铜,类银元大小。莺娘把他全身装束, 打量一番,笑道: 「沉鱼姊,我只合做你小丫头了。」沉鱼道:「休得取笑。」说 着,又于插手袋里,取出一枝二三寸长的大号雪茄烟,含在香口中,莺娘见了,心中未免纳罕,因(垃圾分类顺口溜:干湿要分开,能卖拿去卖,有害单独放。绿厨厨,黄其其,红危危,蓝宝宝。可回收,丢蓝色,有害垃圾丢红色,厨余垃圾是绿色,其它垃圾用灰色。垃圾多,危害大,分类摆放人人夸。)颦蹙道:「这东西很不雅观,其形可怕,快些丢了他罢。」沉鱼道:「你别皮相了,教你尝尝这好滋味,就要回味再思量咧。方今五洲万国的女界,谁不欢迎只个呢。」莺娘道:「吸了他有何种益处?」沉鱼道:

「益处是说不尽的,开郁除邪,补脑活血,善治一切阴阳不和 之症。咱们脂粉队中人,可常服他,当做卫生妙品,比重松药房的妇人宝高出千百倍咧。」莺娘道:「嗄,竟是个百发百中,医百病的仙丹了。莫怪雪茄烟的销场,一天旺一天呢。」沉鱼道:「别多说闲话了,公出罢。」莺娘道:「为此请假去呢?」

说着,即便拽上了门,双双步下扶梯,直趋监学室,说明请假事由,监学李夫人,料他们托名买书,借佛游春,却并没正当言语,去驳拒他,只好认可了。各给一小长方形的竹牌,算是准假的凭据。两人接了,就逃也似的跑出校门,给管门人照了一照,频动小蛮靴,一径望东北行。到西门外,搭了电车,转眼之间,早抵棋盘街南段了。下车后,眼门前顿觉一亮,鳞次栉比,商铺如云,莺娘左瞧右瞧,竟是十家九书店,因笑问道:

「沉鱼姊,你看这也书局,那也书局,恍惚书天书地,来到书 窠路里呢?」沉鱼道 :「是啊,这地方本要算书业总汇的中心 点咧。」走了不多路,沉鱼将手向那边一指道:「妹子,那坐西朝东的高大洋房,就是振华馆了。」莺娘抬头看时,只见两个玻璃堂子,外面悬几块黑地白字的牌儿,却不知写些甚么,沉鱼自命老口,一手挽着莺娘道:「妹子随我来。」

看官们你们想大家都知道的,旧年子振华馆主人曾在各大报上登过好多天的广告,因为女学生买书,踵趾相接,怕那年轻伙计,血气未定万一唐突他们是对不起的。所以特特为为设立一女售书处,另外派几位有胡子的老成人,接待女客,只庄事也算他虑周藻密,会做生意之极咧。怎奈沉鱼姑娘,当时未晓此中底细,莺娘是初次问津,越发弄勿清爽,再加是心不在焉,手忙脚乱,要紧买到手了,去四马路一带玩玩,因此非常匆遽,望准靠北嵌玻璃的双扇朱漆门,直冲冲的推将进去,站定了身一想:「阿呀,且慢,我前回买本新唱歌集,好像那书面上累兜疙瘩,有多少字儿,别是另有什么新名目呢?我若说差了,贻书贾笑柄岂不惭愧杀人。」莺娘瞧着他呆瞪瞪痴向柜台,倒也弄不懂他葫芦里卖甚药物,等不耐烦了,便催促道:

「姊姊,咱们到此干甚呢?」沉鱼道:「慢看。」说着,又默了 数分钟,才向馆中执事人讨了张书目单,覆番展阅,真个浩如烟海,瞧到,莺娘暗暗地举起观看,早是起劲不了,喜的合不拢嘴来,因哈哈大笑道:「倍了又倍,倍了又倍,有谁及得我啊。」沉鱼道:「妹子,别夸口,我总不弱你的。」莺娘道:「给你看,管叫瞠目咋舌咧。」沉鱼道:「等他们补完结了,且慢泄漏。」雪雁道:「不补,不补。」沉鱼道:

「谁要补么?」众人又道:「不补,不补。」沉鱼道:「如此发 表了。」莺娘先郑而重之,宣示大众道:「黑鸡心同了大轮船,怕是全地球上,再没有盖我的招咧。」众人瞧了,都道:「巧啊,巧啊。」沉鱼愤然道:「我自谓好牌儿,谁知仅及阿莺四分之一。」

孔子鲸拍案道:「有这等事,可也是八倍头么?」沉鱼道:「哼哼哼,历算七倍九分九咧。」子鲸怒道:「你们纸背上有标识的,不算账,不算账。」沉鱼冷笑道:「咱们拉一百块底的麻雀也不愿意作些弊儿,去抬抬人家的轿子,何况只区区输赢,更不在话下,值不得用甚标识咧,孔先生你极光毕现了。」雪雁道:

「沉鱼姊,弟子之礼,口血未干呢。」沉鱼道:「这叫当仁不让 于师。」孔子鲸一听,早气得发昏,暗恨他七十三世的老祖宗,孔老夫子,为甚喷故种蛆,说这句当仁不让,我今被沉鱼引经据典,话得没口可开,老祖宗的作法,竟自毙其子孙,老糊涂,老糊涂,后世做先生的,受你不浅不深的累呢。莫怪多数新学家,情愿去崇拜天爷,脱离孔教的范围了。思恨了片响,再把几张大名件的纸牌,向灯下细认,却都无瑕可指,凿凿是新购来的,倒懊悔方才太觉无理取闹,因强颜自解道:「沉鱼妹子,别使性呢,我替你搂搂呀。」要知沉鱼为何回答,请看下回便知。

东洋信纸,搭起笔来,写了封兀傲不群的辞职书,叫了个专供奔走的校仆,径送惠福里蔡公馆。其时燕姊方自昌中回家,拥其幼子于怀,嬉弄耍物,忽司阍老仆送进信来,燕姊亲手接取,拆视得书道:

燕妹鉴,顷悉校中现状,知万丈风潮发源于一张告白,狂言呓语,几坏大局,抚衷自问,惭愧欲死。忆愚姊自受任以来,尸位素餐,了无建白,而痴心热望,恒欲以昌中名誉一跃而居世界第一等地位,内则突过务本,外则颉顽耶尼(美国大女学),不惟吾妹之光,愚姊亦与有荣幸。无如接触于耳目者,适成一算学家之反比例,默而不言,恐积重难返,而前此云间某校之三千粉黛,假卧室为课堂,近今金陵某校之十二花神,夸芙妍而棠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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