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柔软的人,最坚硬的故
发布时间: 2023-07-11

👆理想连线002👆

听作家谈波聊东北的火热与温情

在最新小说集《捉住那只发情的猫》中,作家谈波用木刻般的笔触写下一个个极度真实、令人难忘的东北“炮子和彪子”,这些隐匿在市井中的街道侠客在生活里跌跌撞撞、磕磕碰碰,以平凡人闪光的尊严与信念,演绎底层生活的沸腾与真实。

作为一位低调且低产的小说家,谈波在接受新京报书评周刊采访时表示,“一生有一本薄薄的小说”,就够了。他回顾自己的阅读与创作经历,穿插以真实生活的生动回忆,将体悟到的文学之美与鲜活的、大红大绿的生命体验交织、纠缠,用俭省的文学语言淬炼出一篇篇贵金属般沉甸甸的小说,他的小说展现给读者的不仅仅是“小说之美”,也是生活之美、生命之美。“ 人不仅仅是一个生物意义上的人,更多的可能还是这块土地上的人,地理环境中的人,这是避免不了的。”

听他讲一个生活气息浓郁的鲜活的东北故事

专访作家谈波

谈波,1964年生人,戴一副黑框眼镜,说一口大连话,语气中总有几分谦和,甚至不好意思。他二十几岁开始写小说,“整个状态非常业余”,今年出版了第二本小说集,《捉住那只发情的猫》。几十年的写作只出了两本书,会不会有点少?谈波自己觉得,这已经挺多了,照他的意愿,一生能有一本薄薄的小说就已足够。

谈波,1964年生,居大连。小说多见于《今天》《野草》《青春》《鸭绿江》等杂志。著有短篇小说集《一定要给你个惊喜》《捉住那只发情的猫》。本图由作者提供,摄影:杨明。

《捉住那只发情的猫》里的小说故事性强、戏剧性强,有时一个人的一生像侧影一样,在几页纸之间就迅速走完,又不给读者空洞的感觉,这种叙事的速度和浓重的“笔触”可以让人看出作者对故事构思和语言力道的把握。而这些小说的基底,是人之“情”。谈波说: “我在写作的时候很少从某一个概念、某一个主题、某一个归纳性的观念去延伸出什么,我用感情来衡量。”如果一个人物或故事打动了他,如果他写得足够用心、足够坦诚,肯定可以打动读者,这是他希望获得的价值。他信任情感而非观念,迷恋故事而非思辨。那些和生命情感经验有关的事,那些身边的人,是他最喜欢聊的。访谈结束后,他突然想起一个有国际视野的老小偷的故事,就专心致志地讲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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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八十年代末的时候,这个小偷子已经是六十几岁的人,在我眼里已经很老了。他是一个成功的小偷子,竟然也没进过监狱,也没被抓过,成家立业,一切都很好的,但他确实又是个行业小偷。

东北的环境还真是具有国际性,能接触到苏俄,能接触到日本,你从小偷子身上能知道他竟然还有国际视野。他就跟我讲,他们小偷子的刀片叫青子,他们就用青子偷包。他问我,你猜我们这青子的技术是从哪儿来的?我根本想象不到啊,我就说,那肯定是你们世代相传、小偷师傅教的呗。他说,对,是师傅教的,但是我们正宗的师傅是从俄罗斯来的。他说,中国的小偷子就会偷个牛牵个狗,只有到中东铁路修过来之后,莫斯科那些小偷子坐火车过来了,来到哈尔滨或者哪个地方,直接或间接地教会了中国小偷子。当年的列车也是分贵族车厢和普通车厢的,这些小偷子可能在火车上不敢偷,但是可以在哈尔滨车站偷,他们把欧洲先进的刀片技术、用假包套走真包这个技术传到中国来了。

通过他讲的这个事儿,从国外传到哈尔滨,再坐火车传到长春、沈阳一直到大连,这些小偷的技术都有国际视野,然后我就想到莫斯科,又想到莫斯科那些作家,比如高尔基笔下的那些人物,那些流浪汉,我就(把这些)联系起来了。再从莫斯科铁路延伸到欧洲,延伸到法国,延伸到雨果笔下那些人物,那些流浪汉,再想到狄更斯的《雾都孤儿》,不是又写了一些小偷吗,我就把这些东西串联起来了。这个事儿很有意思,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现在,你看我已经变成老头了,那个老小偷肯定早就不在了。

01.

“两本书已经超了”

新京报: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写小说的?有没有一个触动写作的契机?

谈波:应该还是从兴趣开始的。我认字就喜欢阅读,只要有字的我都喜欢看。最早是看四大名著,那时代比较贫乏,书很少,我算比较幸运的,能看到这些书。当时只是被故事、人物吸引,被那种趣味性、传奇性吸引,后来偶然地在我一个同学家看到一本繁体版的普希金小说集,好像是叫《别尔金小说集》,里面有《暴风雪》《驿站长》,还看了《黑桃皇后》等一系列短篇,当时我很震撼,之前我从来没接触过这种形式的小说,无论是从情节还是人物,这种小说和我之前的认知截然不同,我从中隐隐约约地感受到了一种我后来称之为“小说之美”的东西。

最早我是从写诗开始,模仿古体诗,多数人可能都是从写诗开始的,那时候我大概十几岁。到二十岁,我感觉自己能写(小说)了,也想写了,可能还有一种青少年的狂妄,一看(别的小说)就觉得写的什么玩意,我给你们来一个。那时候改革开放已经开始,大量翻译书进来,我的阅读面更广了,觉得自己的鉴赏力水平已经很高。我什么书都看,看了好多外国美术世界美术之类的书,其中好多美术流派都介绍进来,非常丰富,塞尚、凡 ·高,甚至一些小流派,比如修拉的点彩派,这些我都看。看这些东西类似于“六经注我”,我把得到的启发延伸到文学上。同时我还看了一些介绍建筑方面的书,了解到包豪斯学派,日本建筑师山崎实 (Minoru Yamasaki),还有美国的密斯。看完这些建筑的书我也很受启发,觉得都可以引申到小说的结构上,于是我写了两篇小说。

《捉住那只发情的猫》,谈波 著

在这两篇小说里,我把我能想到的现代的、先锋的、意识流的、拼贴的东西(都用上了),现在回头看就是一种大杂烩而已,但当时感觉已经很妙了,我想我的小说是绝对先锋、绝对好的。写完了信心满满,寄给《上海文学》,心想就等着成名得了(笑)。过段时间,两篇稿子被打回来。当时那些编辑很认真,还附了一封退稿信,我记得很清楚,说“谈波同志”如何如何,最后一句说,“我希望你在学会飞之前先学会走路”。然后我就停了,思考了一下。不管怎样,我已经尝试过(先锋的)形式,从现在开始有意识地转入所谓“走路”的、比较现实的、和自己生命有关系的路径。其实最初打动我的也是那种,普希金式的具有“小说之美”的小说。于是我迅速摆脱了“潮流”,回归到我“自己的真实感受”,并一直贯彻到现在。《捉住那只发情的猫》收了两篇1995年发表的小说,我要不说可能多数人看不出来,这也是我窃喜的地方,我那些年写的小说到现在还可看,还有不少人挺喜欢。我的写作就这么延续下来,但也不过是断断断续续的,整个状态非常业余。

后来我又把一些自己对文学的理解,写进小说里了,并没得到相应的回应,我感兴趣的那个点,他们不太感兴趣,他们认为我应该怎么改,我又觉得……然后我基本就放弃了,回归到我最喜欢的事,看书,看闲书。我现在还认为,天下第一等好事确实就是看书。我的生活很简单,没什么额外的要求,就是看书、思考,就这样一直到了互联网时代。

2001、2002年,我就上网了。先是在“橡皮论坛”,然后是“他们论坛”,就遇到了韩东、李苇、金海曙这些人,一下就找到了特别契合的感觉,而且还得到了释放,因为作为一个写作者,你肯定希望写出的小说能有人看到。以前没有别的渠道,只有杂志,你又不愿意去写那种杂志体,被退稿就没别的地方发表了,但如果你按照那个模式去写,肯定要扭曲自己心目中的小说,我不愿意朝这条路走,那我就自己多看看书,提高素养,我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写完以后就扔那儿,自己看。网络来了就好了,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写了就在网上贴,朋友之间互相鼓励,六年前,促成了我的第一本书《一定要给你个惊喜》出版。

新京报:你算是“他们”写作群的一员对吧?

谈波:我当然希望是这个群体的一员,但我只接触到“他们”的网络时代。“他们”最早是从民刊开始的,影响很大,以韩东为中心,“他们”团结了一大批热爱文学的纯粹又热情的年轻人,当时我在大连,比较孤陋寡闻,没有接触到,但是我以能加入“他们”的网络时代为荣。

新京报:跟“他们”之间的交流中,有没有一些让你觉得特别值得回忆的往事?

谈波:说白了,喜欢文学的人好多可能跟我差不多,情商属于零,我在论坛上贴小说,交流也仅限于论坛交流,甚至连聊天室我都不好意思去,打电话更谈不上,鼓不起勇气,不过好在在心目中你认可的人你会特别认可他,特别喜欢他这个人,喜欢咱的人也会特别喜欢咱,贴一篇东西,迅速就会得到朋友们很热情的鼓励。韩东是我认为少有的那种愿意把自己的热情一股脑倾泻给身边朋友的人,鼓励你写写写,这是一种难得的美德。他把我的其中一组小说发表到《今天》上了。因为是韩东给我推的,我就更有一种美好的感觉,多重的感觉,一是小说写作上有成就感,再就是得到了我最希望得到认可的人的认可,那感觉特别美好。

说到这本书里的同名小说,我是按照长篇小说去结构、构思的,第一我是比较懒惰,第二也是没有写长篇的经验,我把这种情况就跟韩东做了交流,韩东给我打来电话,我感到很激动,他说话的声音现在还在我耳边,他告诉我,老谈,你没有问题,你不用考虑这么多,你肯定能写成,肯定能行。我当时一股热血上来,用了十个月时间把它写完了。我对这篇小说的打分不是很高,给自己打了个七十分。这篇小说里有很多结构方面的技巧,也塑造了很多人物,整了一个很有趣的事儿,黑色幽默等各种元素都有,但要说它有多好,用我自己的标准我不认为它有多好,因为我的标准是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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