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帅彭玉麟:湘军中辉煌的异类,晚清官场罕见的“三不要将军
发布时间: 2023-07-06

“臣以寒士始,愿以寒士归”,光绪十四年(1888)七月,73岁的彭玉麟,在衰病之中最后一次平静而决绝地向朝廷表达了辞官还乡之意。

次年3月,孤独的老人只身返回湖南衡阳老家,两年后,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湘军水师统帅,在其搭建的草楼“退省庵”中平静辞世……

在湘军阵营之中,彭玉麟既有儒将罗泽南、李续宾等人的诗文才华,又不乏曾国荃、鲍春霆之辈的勇武彪悍,可谓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的全能之才。

尤其是在晚清追名逐利的政治氛围和乌烟瘴气的官场环境中,一生淡泊名利,不要钱、不要官、不要命的彭玉麟,犹如芙蓉之离水,又恰似傲雪之寒梅。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完美得就像一个与时代格格不入的“异类”。

为官不趋权贵,为将不图名利,为臣无倾轧倨傲之心,只可惜这么一个可为天下文士、军人、官吏之楷模者,却又是个命运多舛的可怜人。

少年痛失其怙、中年深囿于情、老来悲丧独子,虽是沙场之上纵横捭阖、无所不能的统帅,却又一生都没有走出情感的囚笼。

血染征衣鬓染霜,百战归来只画梅,最终孑然一身,结草庐数间于乡野孤独终老。

1890年,随着彭玉麟的悄然离世,大清帝国黯淡黄昏中最后一抹斜阳缓缓消逝,而尘世间却从此多了无数个关于“雪帅”的传奇。

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嘉庆二十一年(1816)冬,一个寒风凛冽,大雨如注的夜晚,彭玉麟降生在安徽省安庆府怀宁县,其父彭鸣九乃是当地三桥镇巡检,一个从九品的基层官员。

五年后,彭鸣九调任合肥县梁园镇巡检司,并再添次子玉麒,一家四口虽算不上大富大贵,倒也其乐融融。

彭鸣九非常重视儿子的教育,早早便为长子请来先生,教授“四书五经”,而彭玉麟天资聪颖,诗书进步神速。

闲暇时梁鸣九也不忘传授儿子一些枪棒拳法,用以强身健体。而梁园又是河汊纵横,湖泊密布之处,少年彭玉麟最喜放课之余,与三五好友结伴戏水,也因此练就了一身浪里白条的好身手。

只是谁又能想到,当年安徽乡下无名池塘中扑腾玩闹的少年,多年以后竟然成为纵横千里长江的湘军水师创始人,当然,这都是后话。

十五岁之前,彭玉麟的生活是快乐、充实、无忧无虑的,直到某次去怀宁外祖母家探望,邂逅了让他一生刻骨铭心的“梅姑”。

梅姑是外祖母收养的义女,为其起名“竹宾”,竹宾姑娘虽在名义上与彭母王氏同辈,但实际年纪却比彭玉麟还要小上两岁。

玉麟善水墨,尤好画梅,而竹宾又出身书香门第,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少年挥毫泼墨,少女红袖添香,相仿的年龄、相同的兴趣让两人产生了许多共同语言。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又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一来二去之间,彭玉麟和竹宾便由对彼此的好感而互生情愫。

起初家中长辈并未察觉异常,直至二人越走越近还愈发亲密,过来人的彭母王氏渐渐发现了端倪。

两人虽无血缘,但在名分上仍然属于姨甥关系,碍于颜面,母亲并未直言,但此后便极力反对彭玉麟再到外祖母家中串门。

而母命难违,彭玉麟虽黯然神伤,也只能默默接受。

1831年,彭玉麟的祖母于湖南老家去世,彭鸣九年少离家闯荡,老夫人于衡阳独自支撑彭家门庭三十余年,个中辛苦自不必言。

如今老母撒手人寰,彭鸣九深感亏欠愧疚,经过慎重考虑,决定放弃仕途,举家搬回湖南。

离开之日,舅舅前来码头送行,许久不见的竹宾竟也跟随而来,久别后短暂的重逢虽然甜蜜,但更多的却是离愁与不舍。

按照当时的交通条件,湖南与安徽之间,相隔何止山水万重,即将分别的小情侣执手相看泪眼,自知此地一别,恐怕今生再难相见。

原本故事至此,这段懵懂的爱情也就随着两位主角的天各一方而被迫画上了句号,但生活却偏偏要让二人再次相遇,又以最残忍的方式让彼此分开,最后,留下彭玉麟用一生的时间慢慢品尝思念与孤独。

死生契阔,人间无常回到家乡之后,彭玉麟寄情于山水之间,整日游山玩水,暂时忘却了烦恼,但沉重地打击又一次悄无声息的降临了。

原来,彭鸣九此前在安徽时,曾委托族人在衡阳渣江老家置办了一些田产,处理完母亲的丧事后,便向亲戚索要,谁知这些亲戚欺负彭鸣九离家多年,在当地既无实力又无倚靠,便对收钱买田之事矢口否认。

彭鸣九本有重疾在身,回归乡里又遭族人欺凌,悲愤交加之下一病不起,不久便撒手人寰了。

父亲突然辞世,只剩彭玉麟兄弟与母亲相依为命,而失去了彭鸣九这个顶梁柱,彭家境况也是日趋艰难。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身世可怜的孤儿寡母不仅没有唤起乡邻左右的同情,那些曾经算计过彭鸣九的亲戚,又开始变本加厉地欺负他的孩子。

当时,彭玉麟年仅十三岁的弟弟因为要补贴家用,只得做点小生意,谁知某日在外搬货时,竟被亲戚们合伙打倒,然后丢入池塘,幸好彭玉麒水性不错,才幸免于难。

闻听弟弟的遭遇,血气方刚的彭玉麟便要抽刀出门报仇,却被母亲死死拉住,只是经此一事,王氏深感老家不可久留,便嘱咐兄弟二人出外另谋生路,而自己则留守家中。

彭玉麟离开家乡,前往府城衡州,随即考入了当时衡阳最好的石鼓书院,有趣的是,多年以前,十几岁的曾国藩也曾在此处求学,而多年以后,湘军水师又正是由石鼓山麓之下的江面开拔,曾国藩、彭玉麟、湘军水师,不知冥冥之中是否一切早有安排。

在书院求学之余,为了赚钱养家糊口,彭玉麟考入了衡州府城中一支绿营骑兵部队,充当文书。

在这里,彭玉麟遇到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位贵人——时任衡州知府的高人鉴。

某日高人鉴来军营拜会协镇,偶然发现案头彭玉麟的文书,字体俊美,不禁大加赞赏,又见其人谈吐得体,气宇轩昂,知府爱才,便将彭玉麟收为弟子,亲自为其传授学业。

得知府青睐,彭玉麟在衡州渐渐有了些许名气,人生的道路也因此而顺畅了许多。

道光二十三年(1843),远在安徽的舅舅突然病逝,年迈的外祖母和竹宾姑娘孤苦无依,生活陷入了困顿。

此时彭家虽然并不富裕,但生活已渐渐有了起色,因此彭玉麟毅然决定将二人接来衡阳居住。

当日梁园码头一别,不觉已是一十二载,有情人再度重逢,顿时燃起了比当年更为炙热的爱火。

只是时过境迁,彭母固执的伦理观念依然没有丝毫改变,眼见二人卿卿我我,你侬我侬,又同在一个屋檐下,王夫人每日如坐针毡深怕他们做出有辱门风之事。

1845年,外祖母病逝,王夫人便立即将“妹妹”嫁了出去,可怜竹宾寄人篱下,只能听凭摆布,而彭玉麟又十分孝顺,即使面对母亲无情的棒打鸳鸯,也只能再一次逆来顺受。

紧接着,母亲又安排为彭玉麟完婚,只是来自普通人家的妻子邹氏,与其完全没有共同语言,而且婆媳之间关系也相当恶劣,每日争吵不断,这段婚姻没有让彭玉麟感到一丝甜蜜,只有无尽的烦恼,同时心中更加思念已嫁做人妇的梅姑。

邹氏过门第二年即产下一子,但夫妻二人的感情并未因此得到任何的改善,终于又一次邹氏与母亲激烈争吵后,彭玉麟从此便不再理睬妻子,直至邹氏离世,两人始终都形同路人。

1849年,竹宾意外死于难产,夫家以为不祥,将其草草安葬。噩耗传来,彭玉麟痛不欲生,既痛心竹宾的悲惨遭遇,又痛恨自己的懦弱无能。

此后,彭玉麟亲自前往梅姑坟头祭拜,青山依旧,而伊人已去,回忆过往种种,怎不令人肝肠寸断。彭玉麟泪如雨下,久久不愿离去,心中暗暗发誓,有生之年,定要画万幅梅花,以酬谢红颜知己,更为纪念这段天人永隔的爱情。

此后数十年,彭玉麟始终孑然一身,再未纳妾,而且无论是与太平军作战还是巡防长江,无论公务繁忙与否,始终坚持每日画梅不辍。

人生有很多错过,有“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的遗憾,有“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的无奈,而梅姑的红颜薄命,彭玉麟的一生痴情,以及两人命中注定的有缘无分,似乎更让人为这种“错过”而惋惜。

守耒阳锋芒初露只是还来不及悲伤与消沉,作为军人的彭玉麟便遇上了其戎马生涯的第一次大规模战斗。

1849年夏秋之交,湘南遭遇水灾,民不聊生,随即李沅发聚众于新宁起义,清廷随即调遣兵力前往镇压,而彭玉麟所在的衡州协也参与其中。

其后,彭玉麟随部队一路转战湘桂黔三省,沿途多是丛山峻岭、悬崖峭壁,条件艰苦,补给困难,但恶劣的环境也让彭玉麟得到了极大的历练。

最终,李沅发起义军失败,而彭玉麟不仅因功被授予蓝翎顶戴,还意外获得一个从七品的训导之职。但考虑到渣江老家的母亲年老体弱无人照料,事母至孝的彭玉麟毅然选择辞官回乡。

就像彭玉麟诗中所言,“书生从此卸戎装”,离开军队后,其在老家专心侍奉母亲,但好友在耒阳从事典当行,知道彭玉麟拳脚了得还能写会算,经不过友人力邀,便勉强出任了当铺管事一职。

其时,一场声势浩大、规模空前,日后更是席卷大半个中国的农民起义,太平天国运动已经在广西爆发,并迅速蔓延至湖南境内。

兵荒马乱之际,耒阳也不太平,当地原本就有会党组织,太平军由桂入湘,受其鼓舞,会党众人亦准备攻击耒阳县城。

彭玉麟得知消息,迅速报告知县,谁知地方官老爷早已吓得六神无主,慌乱中竟全权委托彭玉麟负责城防事宜。

不久,会党大军兵临耒阳城下,是役,彭玉麟带领毫无战争经验的乡民,先是顶住了会党土炮的猛烈轰击,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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