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郑军:国内外的科幻作家为什么总爱反科学
发布时间: 2023-07-06

郑军:

我觉得“科幻界的反科学潮流”这个话题应该深谈。如果我们不做揭露的工作,后人会以为今天反科学是科幻的主流。

我给你发个资料,我曾经写过长文,论述科幻中的反科学。这是《反朴归真之梦——科幻中的反科学思潮》。这篇写在十几年前了,现在会有一些修改补充,不过大体上梳理了一下反科学科幻的历史。“在一般的观念中,科幻小说应该是为科学唱赞歌的,但这只是中国科学主义语境下的科幻小说给人造成的印象。而在欧美的科学幻想小说中,科学却很少是被歌颂的形象,”不过,即使在欧美这些工业化的先驱国度里,科幻的这一主流也是到了二次大战以后才确定的。

还有,这是我找到的国内所有科幻片,基本都在这里,最近几年的科幻片非常多,而且内容基本上都是反科学。

科幻作家郑军

怀疑探索者:

额。收到。这里我收藏了一篇旧文章,可以反映出科幻界大佬江晓原的一些对科学的看法,但是他的观点是消极的。就是这篇,《江晓原:反思科学|刘慈欣:你关心人性,我关心生存》。可以看到,江晓原和刘慈欣,他们的三观是不同的。江晓原认为科幻的主要功能就必须批判科学,而刘慈欣认为起码反科学题材不应该占据科幻的所有版面,搞的铺天盖地,还认为科学精神应该占据主流。而江晓原认为无所谓。

这里有几段对话,较具有代表性。

江晓原:早期的部分作品,比如儒勒•凡尔纳的一些科幻小说中,对于未来似乎还抱有信心;但这种信心很快就被另一种挥之不去的忧虑所取代。大体上从19世纪末开始,以英国人威尔斯(H.G.Wells)的一系列科幻小说为标志,人类的未来不再是美好的了。而在近几十年大量幻想未来世界的西方电影里,未来世界几乎没有光明,总是蛮荒、黑暗、荒诞、虚幻、核灾难、大瘟疫之类的世界。在这些电影和小说中,未来世界大致有三种主题:一、资源耗竭;二、惊天浩劫;三、高度专制。

这些年来,我观看了上千部西方幻想电影,还有不少科幻小说,竟没有一部是有着光明未来的。结尾处,当然会伸张正义,惩罚邪恶,但编剧和导演从来不向观众许诺一个光明的未来。这么多的编剧和导演,来自不同的国家,在不同的文化中成长,却在这个问题上如此的高度一致,这对于崇尚多元化的西方文化来说,确实是一个值得思考的奇怪现象。

江晓原:我认为很多科学技术的发展,从正面说,是中性的,要看谁用它:坏人用它做坏事,好人用他做好事。但还有一些东西,从根本上就是坏的。你刚才讲的是一个很危险甚至邪恶的手段,不管谁用它,都是坏的。如果我们去开发出这样的东西来,那就是罪恶。为什么西方这些年来提倡反科学主义。反科学主义反的对象是科学主义,不是反对科学本身。科学主义在很多西方人眼里,是非常丑恶的。

江晓原:在中国,很多人都认为科学可以解决一切问题,此外,他们认为科学是最好的知识体系,可以凌驾在其它知识体系之上。

刘慈欣:这一点我和你的看法真的有所不同,尽管我不认为科学可以凌驾在其它体系之上,但是我认为它是目前我们所能拥有的最完备的知识体系。因为它承认逻辑推理,它要求客观的和实验的验证而不承认权威。

江晓原:作为学天体物理出身的,我以前完全相信这一点,但我大概从2000年开始有了一个转变,当然这个转变是慢慢发展的。原因在于接触到了一些西方的反科学主义作品,并且觉得确实有其道理。你相信科学是最好的体系,所以你就认为人人需要有科学精神。但我觉得只要有一部分人有科学精神就可以了。

刘慈欣:它至少应该是主流。

以上是文章的内容节选。我认为,这充分体现了江晓原的个人思想。他的错误性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江晓原

第一,江晓原他误以为,“科学主义”这个东西是确实存在于世界上的。

但其实,这个词汇是被哲学家臆造出来的,目的是为了贬低科学的地位,向科学界泼脏水,好重新抢回被科学夺走的话语权。赵教授曾经一针见血的指出,关于“科学主义”的种种说法,大抵是谎言的集合。科学与神学、哲学的一个重要区别,就在于其非形而上学性,是脱意识形态的(哲学也有拒斥形而上学的流派,但难以彻底)。科学不谈主义,只解决问题。所谓“科学主义”,如果存在的话,也只是哲学史(而不是科学史)上的一个流派,是某些哲学家对科学的看法而已,与科学本身并无关系,与科学家也没有关系。如果有谁真的要反对“科学主义”的话,应该到哲学家中去寻找科学主义者,而不应把矛头对准科技界。

第二,他在哲学思想上不够坚定,我个人觉得他属于传统意义中“无病呻吟”型但比较愚昧的“滥好人”,加上他对科学概念的不理解,所以导致他在2000年有了巨大的思想转型,从科信奉者,转变为“科学的质疑者”,本质上已经其实是科学的反对者。很多人文知识分子都有这个毛病,一小部分的理科类人才如果比较脆弱的话,也会这样。人都是善良,但是思想层次落入局限性。周边环境的熏陶,以及缺乏足够的科学素养的训练,是其局限性的主要原因。

第三,江晓原在混淆是非。他误以为“有人宣传科学是权威”,或者认为“有一类科学信仰者,是他们提出科学万能论”。实质上,科学是反权威的,因为反权威才诞生了科学。古往今来,也从来没有一个科学家说过科学是万能的。归根到底,是江晓原思想境界不够先进,立场动摇,对形而上学抱有同情,不再认同科学在知识领域的一元化特征。

比如,有人说,“必须知道当前科学的局限性,知道科学并非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科学是有疆域的。把科学说成是无所不能,放之四海而皆准,那就走到了违背科学的地步,是反科学的。”

这段话乍一听,似乎“有点道理”,其实还是一段“绝对正确的废话”。其本质目的,并不在于讲道理,而是为了否认科学在知识领域的权威性。

任何脑细胞还算正常的人,都会承认科学确实有局限性,比如,科学不参与指导你和女朋友在下一刻要不要分手,约会必须见面聊几分钟。科学也从来不解释形而上学的问题,比如一块大石头在地狱的重量几何。科学只是解释物质世界的规律,在知识领域做出最可靠的结论。古往今来,还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过科学可以包打天下、无所不知。恰恰是玄学家们一直在污蔑科学家,造谣说科学家很“狂妄”,以至于认为自己可以无所不能。

事实是,真正的科学家是天底下最最老实之人,他们通常不会信口开河,而是非常的严谨,甚至说是非常保守。科学家如果不能严格的判断一个事物的性质,就会耐心的等待证据,哪怕这个证据几个世纪以后才有可能出现,科学家也不会先下绝对的判断结论。弦理论是物理学界最热门的理大统一理论,但是没有一个科学家打包票说它百分之百正确,而是先老老实实的承认它在当前阶段还仅仅是一个假说,物理学的形而上学,或者是一个数学上的推论。

弦理论

也只有没有经历过正规高等教育的人,由于其知识的局限性和认知能力障碍,所以把科学看成是和神话传说一样不可思议,说出“迷信科学”或者“科学迷信”这样自相矛盾的话来。

在手法上,他们这些反科学的人总是积极的宣传“我们是在质疑科学”,实质上是要否认科学是最可靠的知识体系,认为科学仅仅是知识体系的一种,所以不应该居高临下,而是应该与其他诸如宗教、哲学等知识并驾齐驱。

还有反科学的人坚持认为,玄学是科学没有探索过的未知疆域,而科学具有局限性,所以没有能力探索玄学。什么:玄学是未知,代表已知领域的科学完全没有资格解释未知,如果科学非要解释未知,就是一种科学迷信。

这句话很有问题。科学是已知,也是求知的方法。没有只知,哪里来的未知?正是因为我们有了已知晓的科学结论,才能够具体明白哪些是我们未知的。比如,我们研究四大基本力的性质,已经知道了四大基本力是什么物理性质,接下来才能够在已知的基础上做一番思索——“能不能把四大基本力统一起来呢?”这个就是我们所掌握的未知。如果我们不知道四大基本力是什么,根本就无法判断“未知在哪里”。

可以说,没有已知,就没有未知。已知,就是对未知的征服!如果你连已知都没有,根本没有资格谈论“未知”。而迷信的人,往往本末倒置,在没有掌握已知的情况下,就拿未知来否认已知。

科学之所以是【最可靠】的知识,这并不仅仅因为科学是知识体系,而是因为科学是方法体系。此外,还有一个重要的要素,即科学能够【真正的解决问题】,给出解决问题的方案。即科学有用。而哲学、宗教,貌似无所不能,其实皆是假大空,并不能从本质上解决问题。

额,我说的有点长。就是有感而发。

郑军:

哈哈。你说的有意思。江晓原确实一直站在反科学的立场上看待科学。其实江晓源一直戴着自己的有色眼镜去看科幻作品。比如说威尔斯的晚期科幻作品就很乐观,不同于早期的悲观主义。很大原因是因为他社会地位变了,写早期科幻时他是一个小青年,后期他是社会名流。再比如,赫胥黎写《美丽的新世界》是30多岁,等到50多岁,他写了一篇感言,说他当年的看法有很多不正确,只不过后来他没再写小说,人们只知道他30岁的看法。

如果我戴另一副眼镜的话,同样可以理出很多乐观主义的科幻。因为江晓源和他们的学派一直在宣传反科学主义,所以他们更突出另外一种科幻。归根到底,这个是立场问题。站在反科学的立场上看待问题,自然得出悲观的结论。

其实,质疑现在的科学和反科学是两回事。科学本身就来源于质疑精神,所以科学当然也可以质疑自己,质疑的结果是挑出自身的毛病,然后往更好的方向发展科学。现在有一些人,他们被科学技术存在的毛病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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