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诗意:诗人翟永明、余幼幼、戴潍
发布时间: 2023-07-11

来源:嘉人

挥别过去的三年,2023年的春天显得更富有一层意义。

我们邀请三位诗人翟永明、余幼幼、戴潍娜,请她们分享在这个春天的真实感受,并把自己当下的感受与思考以诗的形式表达出来。

翟永明创作了诗《今年》,余幼幼创作了诗《宽慰》,戴潍娜创作了诗《小落日》。

翟永明在采访中说:“2023年的春天可以用‘绽放’来形容,不仅仅是指季节、气候、花期,也包含着内心、情绪及行动,因为在过去三年的春天里,我们都忐忑不安地封闭着。”

2023年,以春为始,让我们像鱼跃入海般地去拥抱更广阔的生活。

诗意不止于春天,它会存在于一年四季的任何时刻。

翟永明

潜到最深处

(个人简介)

1981年开始发表诗歌作品,1984年完成的组诗《女人》被誉为“女性诗歌”在中国的发轫之作。1998年在成都开设复合型文化空间“白夜”,策划、举办一系列跨领域文化活动,使“白夜”成为成都著名的文化地标,并经营至今。岀版诗集《女人》《在一切玫瑰之上》《称之为一切》《黑夜里的素歌》《终于使我周转不灵》《随黄公望游富春山》《全沉浸末日脚本》等,岀版散文、文论集《纸上建筑》 《坚韧的破碎之花》《正如你所看到的》《天赋如此》等。曾获中坤国际诗歌奖·A奖、意大利“Ceppo Pistoia国际文学奖”、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年度杰岀作家”、上海国际诗歌节“金玉兰”奖等荣誉。

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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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永明

今年,我翘首整个世界的脸庞

衷心的眼光停留在青色绿色上

人间的态度 上天几乎能看到

绽放睛朗的花瓣告诉我:

植物饱满的眼睛已回到世上

今年,会有一首新鲜的诗刻在天上

读诗和不读诗的人

都会看到它的新鲜翅膀

随着春天的风拂过大地

坚固的寒意化为齑粉

会有一首新鲜的诗刻在天上

会有读诗和不读诗的人

跟着它的节奏在心中吟唱

2023.2.18

白色衬衫、深棕色半裙 均为VALENTINO

翟永明的生活作息,很多年来都没改变。没有事情需要处理、没有社交的时候,她每天几乎都是这样——早上起来喝咖啡、看书;大概两个小时过后开始写作;吃了午饭,下午再接着写作和看书。就这样度过白天。

到了晚上,她则会换一种状态。因为偶尔失眠,晚上她不再费心思工作。她追剧。《白莲花度假村》(The White Lotus)的第一季和第二季,《人生切割术》(Severance)的第一季,《为全人类》(For All Mankind)的第一季、第二季和第三季,播出平台出了多少季,她就看了多少季。很多热门的新剧她都看,但也有避除的规则,内容要轻松一些,她觉得自己年龄大了,太压抑的、太惊悚的不太容易接受,会被她排除在追剧行列之外。

翟永明是一个非常在乎日常的人。她有各个年龄段的朋友,会跟朋友们喝酒、聊天,去串门,去郊外踏青,去火锅店约火锅,她是那种走过很远的路,但离不开故乡的人。她在生活当中总是有明确的目标。她生活得平缓,但又生活得特别。看见她,你会忘记她有名的诗人的身份,而记住她本人。一个人的脸是一个人的生活最精确的指征。翟永明的样子就被很多人记得——九十年代穿着棒针毛衣,头发像黑色的雾一样笼罩着她的脸,眼神氤氲,低颔抬眼,气场非凡。她有那么多让人难忘的照片,从她十几岁、二十几岁、三十几岁、四十几岁,到现在,每个年龄段都有她独特的样子。像锻造过一样。

翟永明1955年出生于成都。她在1974年高中毕业后, 下乡插队。后来考上成都电讯工程学院学习激光专业,毕业后在一个物理研究所工作。物理研究所的工作之外,翟永明一直在写诗。

1983年,她开始写组诗《女人》。《女人》直视周遭,直视欲望,直视自己,是新的、冷静的、有力的声音。起初,《女人》只是通过自印的油印版本被小范围的人看到。直到1986年,组诗《女人》中的5首和翟永明的另一首新诗在《诗刊》发表。她的诗像风暴一样,震住了读者。

翟永明的传奇之处,除了她的诗,还有她的“白夜”。那是她于1998年在故乡成都创办的,在她辞去物理研究所的工作、游历国外之后。从那时开始,直到现在,“白夜”都被很多人看作是这座城市中很重要的公共文化空间。

在2008年之前,翟永明一直生活在成都。去别的地方也只是短暂地停留。2008年之后,她在北京待的时间也多起来。差不多一半时间在北京,一半时间在成都。但她还是更喜欢成都。

“我觉得北京这个城市可能就是说(可以)在那儿搞事业,对很多事业心比较强的、想大有作为的人来讲,在北京生活和工作应该是特别地好,但是比较喜欢生活的人,还是会更喜欢成都这样的地方。”

她在北京总有一种陌生感,在北京的时候除了工作就是待在家,很少会像在成都一样,还会有很多跟朋友在一起的时间。她喜欢成都的这种人情味。

“成都其实以前是一个并不大的城市,我们年轻的时候成都只有到一环路和外面那一点点(的地方)。差不多就是一环路这个圈里面才是成都,出去就都是田野了。”

所以,当初“白夜”刚开张的时候,翟永明的朋友们住得都比较近。朋友们可以随时随地地到“白夜”来。“买个菜或者散个步就能看到谁在里面坐着,想要见面的朋友也就会进来坐一坐。”

“白夜”对于喜欢“白夜”、喜欢来到“白夜”的人来说,代表的就是这样的一种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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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变成大城市是这些年来慢慢形成的。它越来越扩大,尤其是这几年,把周边很多县都扩充进去,它变成了超大的城市。对比翟永明印象里的成都,它的布局、它的街道,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变了。“尤其三环之外,就很像北京了。我现在就住在城南,有的时候我在街上走着,我都恍惚感觉有点像是在北京。因为有很多人说普通话,街道也特别宽。”

“白夜”到现在已经开了25年了。它换了地方,也换了装潢的样子,成都变大了,很多朋友都搬到比较远的地方,连翟永明自己也搬到了成都的三环路以外。

但翟永明珍视身边的成都人,他们始终有成都人的性格,看重亲情、看重友情。大家还是经常会聚会。比如“春天来了”,这就是一个聚会的理由。

“春天对成都人来说是一个特别重要的季节。我们小的时候都是到了春天就做那种春卷,(用薄薄的面皮)把(红油)凉菜卷起来,然后带着就去野餐。你们那天拍幼幼(诗人余幼幼)的时候一起去了成都植物园,后来服装师跟我说,幼幼说她从来没有去过那里,但是植物园我们在小的时候是经常去的。每次去那里都是春游,就带着这个春卷,在那个地方,铺一个垫子,同学、朋友们就在那里聚会。”

翟永明说她和她周围的朋友们现在也有这个习惯。前不久,她的朋友还在跟她说,等天气好一点了,她们开车到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去玩。当时朋友就说会专门做了春卷带着去。北京的花开得晚,春天好像推迟了一样。但在成都不一样,过完春节之后要不了多久,就开始春暖花开。翟永明喜欢成都花开得早。对她来说,她离不开成都,尤其是春天,尤其是在这个季节,她想要待在这里。

浅黄色大衣、领巾 均为JIL SANDER

翟永明始终待在惯常的生活环境里,但她总有先锋的视角。1984年,她完成组诗《女人》,被看作是中国当代诗歌中女性意识的发轫。30年后,她耗时四年写成的长达819行的诗作《随黄公望游富春山》,依然锐利,依然沉浸。她以元代画家黄公望的名画《富春山居图》为可游移的纸,往还于当下和过去之间,出入于现实和画卷,怀古又思今,以长诗写长卷。她保持着灵敏的思绪。

“一个人能够始终保持一种学习的状态,保持开阔的眼界,没有对自己满足,没有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到达顶峰了。当他有这种感觉的时候,他就会不断地想要进行新的探索和创作,他就希望能够看到更广阔的世界,了解更多的东西。”这是翟永明的经验。

翟永明谈到写作,总说到一个词语——下潜。她用潜水艇比喻自己的写作,说:“我希望我的写作往一个更深的方向去寻觅,去探寻。”发了“苦”愿,但又视“下潜”无用,她说:“无用也有无用的好处,你自己愿意潜到什么深度,都是你自己的事情。”

写作对翟永明来说是热爱。但是她说,从她刚开始写诗的时候,她就很清楚,写诗不会给一个人带来任何的利益,它不会给你带来财富,不会带来好的工作,也不会带来一些特别实际的好处。她因此把“无用”和“下潜”放在一起。

翟永明在1999年写了一首叫作《潜水艇的悲伤》的诗, “……潜水艇它要一直潜到海底 / 紧急但又无用地下潜 / 再没有一个口令可以支使它……”。其实这就是她当时自己内心对创作这件事情的认知。“九十年代,那其实是一个全民经商的时代,那个时候我的诗出版社也不会出版,文学书籍都很少,诗歌就更加边缘了。所以我就把这个潜水艇作为一个意象。”

“大部分的时候潜水艇都是潜在水底的,它只是偶尔地冒一下头。”

“潜到最深处。它既是一个无用的事情,又是一个我需要认真对待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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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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